中国是茶的故乡,且历史悠久,依《茶经》说,茶之为饮,可追乎神农,后历经千百年之演进,及至唐代遂真正形成了茶文化。
而到了中国文化鼎盛造极的赵宋之世,茶不仅成为“柴米油盐酱醋茶”的开门七件事之一,正式变成一种生活必需品。
同时“斗茶”,这一对茶和茶艺进行品鉴、竞技性质的活动,也成为宋代茶文化的主要特色,并在这一时期发展到了繁盛的顶峰。
图:宋代斗茶
后人看待宋代的“斗茶”,其不仅极大丰富了茶文化的内涵,而且也推动了茶文化在士庶、民间的进一步普及。可以说,其影响直至今天,仍余波未息。
而对这一民族文化之宝贵遗产,今天实在有详细了解之必要,下具文进行论述。
一、“斗茶”缘起
斗茶又称“茗战”、“斗茗”,它虽兴起于唐,却是到了宋代,才广为盛行。斗茶在历史典籍之最早出处,当为《梅妃传》:
后上与妃斗茶,顾诸王戏曰:“此梅精也,吹白玉笛,作惊鸿舞,一座光辉。斗茶今又胜我矣”。
也有人常举出唐冯贽《云仙杂记》“建人谓斗茶为茗战”这条记载,以作为斗茶之最早记载。
这里需要说明的是,一则前者时间上比后者更早,再者有人曾怀疑《云仙杂记》为宋代王鋕委托之作。
但无论如何,上述典籍都说明了斗茶确系兴起于唐。
图:唐.清明茶宴
斗茶是对茶叶品质和烹茶技艺进行比试、品评的茶事活动。而斗茶之产生,主要因为贡茶这一体系,因只有评比胜出的好茶、名茶才能作为贡品,进献朝廷。
而我国茶叶成为贡品的历史,最早可以推及东晋《华阳国志》所记载。西周初年,西南巴蜀少数民族就曾给武王进贡过好茶。
但作为一种钦定的贡茶制度,则到了唐代,才正式得以确立,斗茶也才依托贡茶评比,而渐次发展、普及。
二、唐宋“斗茶”演化脉络
随着唐代饮茶之风逐步风行,斗茶刚开始仅限于以贡茶闻名的建州茶乡一带。
斯时新茶始成,茶农间对各自新茶品质和制茶工序等设置了不同对比项目,因饶有趣味,致围观者众,场面十分热闹。
后来斗茶之风随着饮茶的普及,竟走出茶乡,进而演化为大众性的娱乐活动。
斗茶之时间不再限于新茶采摘、制作之时,参加者也不仅限于茶农,斗茶比试之项目也愈发细化,观赏性和趣味性不断增加,其影响和普及范围,不断拓展开来。
乃至到了宋代,先为文人雅士所喜好,范仲淹作《斗茶歌》:“北苑将期献天子,林下雄豪先斗美”,蔡襄更是作《茶录》,对斗茶进行了详细的说明和记载。
图:宋代斗茶
而风流皇帝赵佶不仅热切参与,还著《大观茶论》言“斗茶为盛世之清尚”,再次把斗茶活动推向“盛造其极”。
再到了南宋时期,斗茶已经十分普及,参与者不仅帝王将相、达官显贵、墨客骚人,就连市井细哥、浮浪子弟也竞相喜爱,参与其中,最终斗茶演化成为了一种风靡全国性的娱乐活动。
三、“斗茶”怎么斗?
那么斗茶具体是要怎么斗呢?
宋代关于斗茶有两部著作,都对斗茶进行了相关记载。一为蔡襄的《茶录》,记载最为详细;而另为唐庚的《斗茶记》,仅为几个朋友间的斗茶场面描述,可参考内容相对有限。
图:蔡襄《茶录》
故下面以蔡襄《茶录》描述为例,对宋时斗茶的方法、标准和器具等,进行详述。
茶叶、茶具
宋代斗茶所用的茶,是龙凤团茶,通常也被成为片茶或者饼茶。而斗茶之器具,又通常有:茶焙、茶笼、茶钤、茶碾、砧椎、茶罗、茶盏、茶匙、汤瓶。
图:古代茶具
斗茶流程
1、炙茶
将团茶以钤箝来,用微火炙干。若用陈茶者,则先要用沸水渍去表层膏油,再加以微火炙烤。炙干的团茶表面微微裂开,以呈现龟纹者为最佳。
图:炙茶
欧阳修诗文曾有描写“猛火炙背如蝦蟆”,就是说,火烤过的团茶犹如蟾蜍之背,高低不平,颜色深浅多样。
2、碾茶
待炙过的团茶冷却后,以净纸包裹小心捶碎,后放置于茶碾中碾压。碾压务求新鲜和粉细,新鲜者,即碾即用,新茶粉呈现白色,而若存放过夜后,则因氧化其色就会变为昏沉。
图:法门寺出图之碾茶用具
丁谓曾有诗赞:“碾细香尘起,烹新玉乳凝”,道出了才碾新茶之细和清香。
3、罗茶
罗茶过滤务求精细,又以绝细为佳。因绝细之茶则茶多浮,而罗粗则茶沉于水底。
丁谓对罗茶之细深有心得,诗云“罗细烹才好,铛新味更全”。
4、候汤
所谓候汤,就是在汤瓶中将水煮沸。古人对此十分讲究,火候也十分难以把握。概因水为未熟,则茶沫轻浮;水过熟,则茶又会多沉。
图:宋《文会图》之沉瓶候汤
陆羽《茶经》对煮汤有详细要求:
其沸如鱼目,微有声,为一沸。边缘如涌泉连珠,为二沸。腾波鼓浪,为三沸。已上,水老,不可食也。
苏轼也曾在诗里吐露煮汤经验:“蟹眼已过鱼眼生,飕飕欲作松风鸣” ,可见,煮茶要烧好开水,都是不容易的。
5、熁盏
熁盏,其实就是开水浇淋茶杯,使之变热。这是因古人认为,斗茶中要想使茶长时间漂浮在水面,则茶杯长久温热很关键,若是冷杯,茶就会很快沉底。
而茶杯要长久蓄热,又要尽量选取茶杯壁较厚的为佳。那兔毫盏,就经常被拿来适用于斗茶时采用了。
图:兔毫盏
6、点茶
点茶是斗茶中分胜负的最后环节。点茶靠掌握好两个关键环节。
一是茶、水比例,茶多汤少则粥面聚,茶少汤多则云脚散。要做到鈔茶一钱七,放入茶盏中,先煮汤均匀成膏状,务必极其调匀。
图:点茶
二是击拂,将茶调匀成膏后,又添汤入盏,环回击拂。击拂必须有力,汤匙十分重要,最好是黄金,次者银铁制成。击拂直至汤面四分乃止。
7、最后比较
最后之比较,以汤面白且亲盏为优,又以面色鲜白,著盏无水痕者为绝佳。先出现水痕,则最先出局,耐久者最后胜利。苏轼说:“水脚一线争谁先”,“斗赢一水,功敌千锺”。
图:白汤对比
前面诸环节努力,其实最后都是为了这片刻的水面浮沉光景。胜者无比欢欣,败者则十分气馁。范仲淹诗文描述此时情景云:“胜若登仙不可攀,输同降将无穷耻”。
四、斗茶之历史意义
斗茶源出于唐,盛行于宋,直至明清扔余音未了,而今日之斗茶盛况,又在内容和形式上,多了更多创新。
回顾历史,再看斗茶,这一历史民俗活动,其历史意义何在呢?
首先,斗茶活动对茶叶品质和制茶技艺,提出了愈来愈高的要求,相应也就对茶树的优良品种种植和制茶技术,起到了不断促进作用。因为只有采用好茶叶和好的制茶技术,在斗茶中才有取胜的可能。
其次,斗茶促进了茶文化的普及相关茶典籍的丰富。在陆羽《茶经》之后,后世出现了大量的关于煮茶和选水的相关著作。如宋蔡襄之《茶录》、明徐献忠之《水品》、孙大绶之《茶经水辨》等。
最后,斗茶这一遍及全民的民俗活动,不仅整体提高了茶文化的品位,而且促进了茶在社交、媒介中的作用。这对于丰富历史文化,增进不同群体沟通,促进历代社会和谐,都起到了很大作用。